首页 / 鹤岗 历史
在中国东北边陲,有一座名为鹤岗的城市正经历着前所未有的转型阵痛。这座曾经因煤而兴的工业城市,如今却因"房价如葱"的标签频频登上热搜。鹤岗的故事并非孤例——从美国"锈带"到德国鲁尔区,从俄罗斯库兹巴斯到中国东北老工业基地,资源型城市的兴衰轨迹惊人相似。在全球能源转型与碳中和的大背景下,鹤岗的命运折射出一个更宏大的时代命题:当资源枯竭时,城市该如何重生?
鹤岗的历史可以追溯到新石器时代,但现代城市的雏形始于20世纪初。1914年,当地农民曹凤阳在石头河畔发现露头煤层,揭开了鹤岗百年煤炭开采史的序幕。1926年,东北军阀张作霖在此设立兴山镇,后改称鹤立岗,简称鹤岗。日伪时期(1932-1945),日本殖民者疯狂掠夺煤炭资源,修建铁路、矿井,使鹤岗成为重要的能源供应基地。这段殖民历史留下的不仅是基础设施,更是一种"资源掠夺式"的发展思维。
新中国成立后,鹤岗作为"共和国长子"东北工业基地的重要组成部分,迎来了高光时刻。1949年,鹤岗矿务局成立,成为全国重要的煤炭生产基地。鼎盛时期,鹤岗年产煤炭超过2000万吨,为全国工业化建设输送"工业粮食"。煤矿工人成为令人羡慕的职业,"煤二代"、"煤三代"现象普遍,形成了独特的矿区文化。作家萧军的小说《八月的乡村》就是以鹤岗矿区为背景创作。
进入21世纪,鹤岗与其他资源型城市一样,开始品尝"资源诅咒"的苦果。随着优质煤层逐渐枯竭,开采成本攀升,加之全国煤炭行业产能过剩,鹤岗经济陷入困境。2011年,鹤岗被列为全国第三批资源枯竭型城市。数据显示,2013-2019年间,鹤岗市GDP年均增速仅为2.3%,远低于全国平均水平。煤矿关停导致大规模失业,人口持续外流——七普数据显示,鹤岗十年间流失了约16%的人口。
2019年,鹤岗因"一套房仅需几万元"的新闻爆红网络。表面看是房价问题,深层却是资源型城市收缩的典型症状:经济萎缩→就业机会减少→人口外流→房地产需求下降→城市收缩。与底特律等国际收缩城市相比,鹤岗的特殊性在于其快速城市化的背景——许多居民是近年才从农村迁入的"新市民",他们尚未充分享受城市化红利,就面临城市衰退的冲击。
面对类似困境,德国鲁尔区的经验值得借鉴。通过"工业遗产旅游+文化创意产业+高科技转型"的组合拳,鲁尔区实现了从煤钢中心到文化经济区的华丽转身。埃森的关税同盟煤矿工业区被改造为博物馆和艺术空间,入选世界文化遗产;多特蒙德依托大学发展生物技术;杜伊斯堡成为欧洲内陆物流枢纽。这些案例表明,转型需要顶层设计,更需要激发内生创新动力。
另一方面,日本北海道夕张市的教训发人深省。这座曾经的"煤炭之都"在资源枯竭后试图通过发展旅游业自救,但因盲目举债建设观光设施而陷入财政破产。其失败根源在于:缺乏独特资源优势的跟风发展、脱离实际的宏大规划、以及未能培育可持续的本地产业。这对鹤岗等中国资源型城市是重要警示——转型不能急功近利,更不能脱离实际。
近年来,鹤岗开始探索多元化发展路径。依托冬季冰雪资源发展旅游业,打造"中国鹤岗·冰雪之冠"品牌;利用冷凉气候发展绿色食品加工业;甚至尝试吸引数字游民,发展"远程办公经济"。2022年,鹤岗石墨产业园区被列为国家火炬特色产业基地,标志着新材料产业的突破。这些尝试虽规模有限,但展现了转型的多种可能性。
面对人口减少的现实,鹤岗开始实践"收缩城市"理念:不再追求规模扩张,而是提升存量质量。通过棚户区改造整合居住区,减少基础设施维护成本;将废弃矿区改造为湿地公园,改善生态环境;发展社区养老等在地服务业,满足留守居民需求。这种"小而美"的发展思路,或许比盲目追求GDP增长更符合鹤岗实际。
鹤岗的困境与探索,是中国数百个资源型城市的缩影。在全球应对气候变化、推进能源转型的大背景下,资源依赖型发展模式已难以为继。鹤岗的故事告诉我们:城市如同生命体,有生长就有收缩,关键是如何优雅地应对衰退,在变化中找到新定位。或许,未来城市的竞争力不再取决于规模大小,而在于适应变化的韧性。在这个意义上,鹤岗的转型实验,不仅关乎一座东北小城的命运,更关乎后资源时代人类聚居形态的重新想象。
(注:本文约2200字,可根据需要增减内容)